「哐當」一聲,玻璃門被推開,我正擦著剛洗完的盤子,抬頭就見個穿灰夾克的大哥邁進來,往靠窗的桌子一坐,嗓門挺亮:「老闆,來份肉絲炒餅,多放醋!」
「妥了!」我應著就扎進後廚,灶上的火剛旺起來,醃好的肉絲下鍋「滋啦」一聲,油香混著肉香往上冒。我這小店在天津巷子裡開了五年,靠的就是實在——炒餅裡肉絲給得足,麵條得炒到焦香掛醬,桌角常年擺著免費的蒜、鹹菜和我親手熬的辣椒油,老主顧都知道,這些是配著炒餅解膩的,按需取就行。
炒餅要顛夠三十下才夠味,我正握著鍋柄來回顛得歡,眼角掃過前廳的監控,那大哥沒老實坐著,倒背著手在配料區轉圈圈。我心裡嘀咕了句「這主兒挺心急」,沒多想就接著撒孜然——往常也有食客提前剝蒜,再正常不過。

等我端著冒熱氣的炒餅走出後廚,腳底下跟粘了膠水似的,挪不動步了。那大哥跟前擺著三個塑料袋,鼓鼓囊囊的跟小包袱似的。再看我的配料區:蒜盤裡原本碼得整整齊齊的蒜,只剩兩三頭蔫巴巴的在角落;我媳婦早上剛裝滿的鹹菜罐,現在能看見罐底的花紋;最讓我心疼的是那盒辣椒油,我凌晨四點起來用香油熬的,都被他裝進了袋子裡!
我把炒餅往收銀臺上一放,聲音都帶著氣:「大哥,你這是啥意思?」
他正低頭拉袋子拉鍊,聽見我聲音猛地抬頭,臉「唰」地就紅了,手還僵在拉鍊上,支支吾吾:「這……這不是免費的嗎?我家老婆子愛吃鹹菜,我捎點回去。」
「免費是讓你就著炒餅吃的,不是讓你往家搬的!」我指著那袋子,氣得笑出聲,「5頭蒜夠你炒兩盤菜,半袋鹹菜夠吃一禮拜,我這辣椒油光香油就用了半斤,你點份12塊的炒餅,是來吃飯還是來‘上貨’的?」
鄰桌吃炒餅的張大爺抬頭搭話:「老王這辣椒油我每次就舀一勺,哪有這麼整盒拿的?太不地道了。
」
那大哥臉更掛不住了,猛地站起來,梗著脖子犟:「不就點不值錢的玩意兒嗎?你至于這麼小氣?我花錢買炒餅了,拿點配料怎麼了?」
「花錢買的是炒餅,不是我這一店的配料!」我指著玻璃門,語氣也硬了,「我這小店小本生意,講究的是規矩,不是慣著你貪小便宜。這炒餅我不賣了,你帶著東西趕緊走,別在這兒影響我做生意。」
他愣了足足有十秒,看看我,又看看周圍食客投過來的眼神,脖子軟了下去,拎著袋子磨磨蹭蹭往門口走,路過收銀臺時還嘟囔了句「小氣鬼」。
我沒搭理他,倒是張大爺喊了一嗓子:「是你沒規矩,還好意思說老闆!」
他腳步一頓,頭也不回地溜了。我看著那盤沒人吃的炒餅,氣慢慢消了——不是心疼那點蒜和油,是覺得憋屈,我掏心掏肺給食客方便,咋就成了別人佔便宜的由頭?
後來張大爺把這事兒發到了小區群裡,沒想到引了一大堆評論。有人說「這種人就該這麼治」,還有人講「我上次去麵館,也遇見過打包免費醋的,老闆沒好意思說」,更有老主顧特意來店裡說:「老王你做得對,咱下次還來照顧你生意!」
我把新熬的辣椒油端上桌,心裡敞亮多了。免費配料是情分,按需取用是本分,做人做事都得有分寸,把別人的善良當理所當然,遲早得「翻車」。

